作者：马兴才

清真溯源

在现代汉语中，“清真”一词使用频率比较高。伊斯兰教在中国世称“清真教”；伊斯兰教徒礼拜的场所称为“清真寺”；伊斯兰教徒遵循念礼斋课朝五功之一念动中，“万物非主，唯安拉是真主，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”被称为“清真言”；中国穆斯林卖熟食或开餐馆，一般要持一块写有（阿拉伯文）“清真食品”的牌子作为标志。总之，清真二字在中国几乎成了伊斯兰教的代名词。

查“清真”二字在汉语中，最早见于南北朝文献。例如，南朝刘义庆《世说新语》中有“清真寡欲，万物不能移也”之句；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句：“圣代复元古，垂衣贵清真”、“韩生信英彦，裴子含清真”。诗意是对创作而言，指自然质朴。唐代还有“清真渊”、“清真烟月楼”等地名；宋代有个叫周邦彦的词人字号“清真”，他的词集称《清真词》，人们也称周邦彦为“清真先生”；宋朝词人陆放翁在《园中赏梅》诗中有“阅尽千葩百卉春，此花风味独清真”之句。上述古典文学中的诗文，说明汉语中“清真”一词古已有之。在阿拉伯语中，有公元615年穆圣的叔叔赫姆宰，为穆圣传教不计个人荣辱，一心只在伊斯兰事业的崇高精神感化，而奉教时吟长诗歌颂。诗中有“感赞安拉启我心，信主信圣守清真”之句。

“清真”和清真寺的称谓，不只是伊斯兰教所创用，而中国犹太人已早有使用。

犹太人第一次大规模流散，是公元初被罗马人镇压。那时大批犹太人流散世界各地，也有一些来到中国。唐代又有一批犹太人来华贸易侨居我国。宋代犹太人来华又形成新的高峰，大部分侨居开封。元时犹太人又成批随蒙古人来华。古代开封有犹太教堂一座，建于金世宗大定三年即南宋隆兴元年，公元1163年。重修于元代至元十六年（公元1293年），寺名《古刹清真寺》。明弘治二年（1490）第六次重修，立有石碑，碑额《重建清真寺记》。碑文载有“清真”二字六处，文中解释“清真”二字为“道必本于清真礼拜。清者，精于无二，真者，正而无邪。碑阴题名“清真后人”。此犹太寺毁于同治年间，民国元年遗址尚存。

元代末在华的犹太人，由于政治、经济或者心理、宗教渊源等种种原因，改奉伊斯兰教，融入“回族人”中，到明代基本完成这一融合过程。由于犹太人大批的融合于“回族”，他们的文化意识渗入伊斯兰教是不可避免的。明朝洪武皇帝朱元璋《百字赞》之中有“清真”，并敕建“清真寺”即今南京“净觉寺”。明末清初以王岱舆，刘智、马注、马复初为代表的穆斯林学者掀起的“以儒诠经”，伊斯兰文化运动中著述、解释教义时，寻求表达伊斯兰教义的汉语词汇。因“清真”一词含有自然朴质之意，这和伊斯兰教义一拍即合。

明万历中学者王岱舆首先使用“清真”一词，著有《清真大学》。康熙初，马文炳著《清真指南》，孙可庵著《清真教考》；乾隆初金天柱著《清真释疑》，函骏著《清真要义》等。

释“清真”

在汉语中，“清”是水澄清洁净、纯洁等意思。真是真实、真诚的意思，它与伪、假相对。清真组成一词，《辞海》解释为纯洁质朴。上节说“清真”一词古已有之，明清以来，回族学者采用，遂与伊斯兰教联系起来。当用它来表达伊斯兰文化时，其义就发生了质的变化。如今“清真”一词已为中国穆斯林各民族所专用。

众所周知，伊斯兰是“和平”、“顺从”之意。在中国，伊斯兰教是外来宗教，用汉语把伊斯兰教准确的翻译出来，绝非易事。历史上，唐五代宋元没有恰当的、固定的意译，宗教家们一直在试图在汉语中寻找适当的字眼，去表述伊斯兰的内容。直到明清之际，才正式以清真教去称呼伊斯兰教，这是一种意译。既然是意译，那就难免有不同解释。

王岱舆在《正教真诠》一书的“正教章”中，首次将伊斯兰教翻译为“清真教”。他将《古兰经》（3：19）译为“道教之正，唯清真而已”，即马坚后来译为“真主所喜悦的宗教，确是伊斯兰教。”他解释“清真”说：“纯洁无染之谓清，诚一不二之谓真。”清真教“自生民来，不拜像，灭诸邪，故谓之清，尊独一，无二主，故谓之真。”

云南经师马复初认为：“吾教之名为清真也，大矣哉。夫清者不染于浊，贵乎知，有源之也；真者不染于邪，贵乎知，有正也。吾人受主之恩，遵圣之教，则一言一字必遵其源；所行所止，必归于正。”

金天柱认为：“人见吾教彻底澄清之道，真实无妄之行，遂别其名曰“清真教”。”“回教素名清真，夫所谓清者，凡所行事远避其浊；求人于清真者，不媚诸邪以邀福，独事真宰以听命。”

刘杰三撰《清真教说》，从三个层面对“清真”进行了独到的解说。“以言其主，则有主之清真：无所终也，而自不落于空无；无所终也，而更不拘于方位。不受阴阳而超然自在，毫无干染而纤微自明——此主之清也。

以言其教，则有教之清真：教本主圣而不似诸家与自立，道合天人而非若异说之偏枯；圣与圣相传而无所用其聪明，人与人相习而致私期意见——此教之清也。

以言其人，则有人之清真：“异端邪说不能惑其志，功名富贵不能乱其衷，身寄浮生而来去不淆，躬居尘世而一心常静—此人之清真。”这些是回族穆斯林对“清真”的文化阐释。

在民间文学中有唐朝皇帝与阿拉伯长老的对话，表达的是回民民间对“清真”的解释。“唐王曰：尔教何以为清？缠头答：一尘不染，万渣俱净归主一本，主洁如澄水，明如满月，且万物轻清为上者为贵，重浊在下者为贱。此吾教取清真意也。吟诗一首：清玄上冲斗牛宫，下玄明月照九重；清边降下三点水，风调雨顺百草生；清天月水准造化，月水清玄主大能；有人参船主水，开云见月宇宙清。唐王曰：尔教何以为真？缠头答曰：言无虚假，行无伪诈。视人一世一切浮云靡丽节假。主以真言教人，人以真心认主，循是以行臣事君为真忠，事父为真孝。视人世一切往来酬酢皆真。此吾教取真之义也。吟诗一首：真主真命立清真，真圣真传真行遵；真恩真圣真造化，真山真水真乾坤；真君真臣安天下，真经真圣训黎民；真圣真方传真教，真心真学入真门。由此可见对于“清真”的理解，有多种独到的见解。

【参考资料：马广德《试析“清真”对联的文化阐释》，敏贤良《关于清真食品的管理的思考与建议》、哈正利《回族原来·评述》等以及其他资料。】

——原载《寻甸民族文化》